“光宗耀祖,光宗耀祖……”
一屋子老头或坐或站,将堂屋内外挤得满满当当,大门外的空地还有许多孩子,坐在父亲肩头,努力想看热闹,八仙桌收拾得干干净净,摆上托盘红布,放在正中间予人观瞻,罗学云满脸无奈,根本就没他说话的份,甚至亲爹亲叔都得排在后面。
幺爷老泪纵横,撑着拐杖坐在主位,老半天说不出所以然,只是重复光宗耀祖,光宗耀祖几个字,这使罗学云意识到年纪辈分形成的代沟远非交流能够解决,就像他高兴在于得到认可,长辈们高兴视作得到荣耀,孩子们高兴只是因为热闹。
瞧云云月月瞪大眼睛张望的样子,能懂什么道理?不过是看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说说笑笑,感到好玩罢了。
“了不起,了不起,别说咱们这一支,就是老山罗家都多少年没出这样的人物,学云光耀门楣,给姓罗的争光了。”
幺爷所讲老山,约莫是罗山,此地是古罗国所在地,罗即网,当地部族以网捕鸟,故以之为氏,被认为是天下罗氏的发源地。
当初幺爷的祖父带着孩子逃难躲到田集,便可知他这一分支既非核心,亦非望户,说过分点,若不是逃难时已有妻儿,没入到别姓倒插门恐怕就没有上罗坡这个说法。
但是很奇怪,幺叔跟师字辈的叔伯甚至连祖坟在哪都找不到,却还是坚定地想认祖归宗,在富裕之后,经常往老山去找人,主动送上礼物,希望添谱续名。
问题是当初家家避乱,又是分支小宗,族谱早就佚失,当事人尽皆逝去,只有口口相传的字辈能侧面印证来自哪个世系,非要去攀附,岂不是上赶着做冤大头?
没想到向来明智开朗的幺爷在这方面转不过弯,甚至大义凛然地表示,有钱就该舍财,让同族同姓得到好处再正当不过,反过来还要埋怨罗学云有钱给不认识的人家捐助做公益,都不肯给自己人,这才叫没道理。
此时一听幺爷翻来覆去把光耀门楣、争光等话说得不撂下,罗学云就知道老头又想扯那两个话题,认祖归宗和立碑刻名。
只是财政大权都在年轻一辈手上,年轻一辈又全看罗学云的脸色行事,自然推进不了。
“学云,这么大的好事,该让你爷爷奶奶知道,让刘运江择个好日子……”
实话讲,罗学云搞青云菜业以来,已经把村里那套父父子子拆得不成样子,几乎每个年轻人结婚第一件事都是要另起房屋,即便仍跟爹娘一个户头,也绝不在一个屋檐下。
此举减少许多麻烦的同时,也平添很多问题,尤其是老头老太太,日子过得绝对没有他们的前辈舒坦,多年媳妇熬成婆之后,发现婆婆地位骤降,儿媳妇个个敢顶嘴敢阳奉阴违,心里别提多苦。
就好像某代人,上小学时候大学免费,上大学时候小学免费,自己是一分钱学费没少交。
介于这种情况,罗学云常常以忍让和躲避为主,毕竟没有多少正式的场合像今天这样,给予幺爷领衔一群长辈逼宫的机会。